当前版:03版
发布日期:2019年05月07日
清洁工
文章字数:1300
  ◇朱青苓
  “唰,唰……”天色微明,这有节奏的音响流入我耳朵,我知道,他来了。
  深秋到隆冬,这条并不繁华的马路两边,冰冷的北风强行给他拥抱,惺忪的清早例行迎接他,他用他固定的姿势回应:两腿站成一定距离,头略略低着,左手偏后右手稍前,两臂有节奏地一来一回。
  风的杰作——行道树上掉落的满地枯黄的叶,有人随手丢弃的废物,与他嬉戏片刻,听话地聚拢了,一堆,一堆。我清楚,要不了多久,他会停下手中的笤帚,解开外套,把那橙红底嫩绿条杠的职业坎肩脱下,系在腰间透透气,歇一会儿。随即,便又在这长长的路上扫除落叶杂物,把一路清爽送给来来往往的车辆、行人。
  很在意他握扫帚时的模样,阳光温和地洒在他的浅蓝色针织褂子上,偏瘦的个子配一张清秀的脸。手脚不停地活动,他比路人穿得单薄。橙红的坎肩多被他系在腰间。我仔细瞧他几眼,被他不经意撞见,他的大眼睛里迅速闪过憨厚的羞涩,马上又恢复平静,身子稍向前倾,一只手拉起小三轮,侧身用另一只手扶在车斗边助力。很快,他换了短扫帚,提了撮箕,停停,走走。不久,小三轮满了,他便蹬着三轮离开。
  雨天的他最特别。年长的清洁工要么穿雨衣,要么戴斗笠,可他,将伞把绑牢胸前,伞面就在他头顶晃悠,他手握笤帚利索如平常。是要速度?要美观?不得而知。我走过周围几条街道,留心过一个个着橙红坎肩者,他是唯一的年轻男性清洁工。
  我挺好奇:年轻点的都外出打工挣钱,他手脚利索,咋在大街上干一个月不足2000元的清洁工作?
  忍不住打探,得知原委。
  好几年的事了。有一回,湾里一帮搬运工给货主装一堆货,价钱500块。这帮搬运工横看竖看都觉得极划不来,与货主讨价还价后依然。他们愤愤不平:500块!怕是没得哪个干的。这帮人决绝地散去。
  他听说有500块。500块,这数字不少了,可买好多东西呢,反正自己年轻有力气,干完这500块全是自己的,就应承下来。一个人白天连着夜晚,在货主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。500块到手了,人却伤了内力。看医生后在家休养了一阵,结果,再也干不成挣钱多的体力活了。还好,现在可以和妻子一起扫街道。干这轻松点的清洁工作,两口子一个月工资合起来也有3000块。省着点,应该略有结余的。
  见过他妻子。瘦瘦高高,皮肤白净,眯着的一双眼总像是没睡醒。她清扫往往从从容容。有时累了,找块小纸板或是塑料袋往临近的店铺边缘地上一垫,自言自语:好累呀!歇一会的。有时,她会在小三轮车把上的袋子里,掏出从流动摊贩那儿买的两元钱的炒花生,抓几粒靠在三轮旁剥了吃,壳随手丢进车斗里,吃完再掏几粒。问她,为啥天黑了还不回家,答:“下班规定了时间的,还守一会儿。”
  知情人说,这女的干活不麻利。不过,憨人有憨福,他们家的老旧平房遇到拆迁,开发商给了他们2套单元,一个车库,还有拆迁款。
  对他而言,天大的好事,他,家里的顶梁柱。现在,省了他后半生渐渐老去的辛苦。
  春光里树叶儿绿得发亮,他们夫妻俩可以提了撮箕,拿着短笤帚,有目标地清扫,享受季节带来的短暂的轻省;夏日火辣辣的太阳炙烤,他们尽量躲开也汗流浃背时,树荫给予他们些许凉爽。最繁重,最难捱的秋冬两季,馈赠给他们霜风冷雨,可干干净净的街道上,总能见到他们一笤帚,一笤帚,来来去去的身影,总是留下他们一步步,一步步,踏踏实实的脚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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