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日期:2019年05月07日
写给父亲：一起走过的日子
文章字数：2407
◇胡余昌
都说父爱如山，但有几人能真正体会？
父亲虽然已离开15年，但我却感觉他一直就在我身边，伴我左右，总是用平静而坚毅的目光注视着我，无论我是面对成功喜悦，还是荆棘坎坷。特别是当我彷徨迷茫时，就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曾经与父亲一起走过的日子。
从我有记忆起，父亲就是一个默默干活、话语不多的人。不管是家里的事，左邻右舍的事，还是村里的事，他总是随叫随到，一丝不苟地完成，再苦再累也绝不抱怨，得到赞许时，只是憨憨一笑。夜幕降临，当父亲满身汗水或泥浆回家时，母亲总会抱怨父亲太老实，太拼命，太不爱惜自己，而父亲也总是憨憨一笑，默不作声。那时候生活物资比较匮乏，父亲有时能从河里抓到鱼，而他总是只会吃剩下的鱼头和鱼尾，儿时的我天真地相信那是最美味的部分。
那时的农村还没有通电，夏夜里蚊虫很多，每当我半夜醒来，总会发现父亲还在用芭蕉扇替我驱赶酷暑和蚊虫。最幸福的回忆是“皮影戏”，偶有本村或邻村人家有喜事，便会请来唱皮影戏的，这时候一定是我最开心的时刻，因为不用担心母亲会催我睡觉，家里三个小孩我最小，父亲总是把我顶在肩膀上看戏，唱得再晚，我们也是散场后踏着星光悄悄回家，担心吵醒睡梦中的家人。我佩服自己当时很少打瞌睡，也佩服父亲能坚持一直站着免得我人小看不见，或许是“薛刚反唐”或“穆桂英挂帅”的诱惑，也或许是因为父亲年轻时练过“武把式”。
中学的记忆尤如炎炎夏日。那年中考，我出乎意料考入重点中学，虽然父亲默不作声，但我能感觉到父亲藏在内心的喜悦，可惜好景不长，或许是青春期荷尔蒙作怪，当时读初一的我变得非常调皮，成绩一落千丈，再加上当时家里三个孩子念书，收入也比较拮据，我便有了厌学的情绪，平时脾气有些暴躁的母亲也变得犹豫不决，与我争论是转学继续读书还是辍学后学手艺或务农，如果不是年纪小，我还想着去当兵，至少不会增加家里负担。这时，父亲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，我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，第一次动手打了我，也是唯一一次，我想那一定是父亲恨铁不成钢，失望至极后火山爆发。这一次火山爆发竟然神奇地让我突然清醒了，懂事了，并且开始用功读书。
以前的重点中学是住读，每周回家一次，而普通中学是走读，每天都要回家。每晚父亲都会把煤油灯的灯罩擦拭如新，不管我学习到几点，父亲总在旁边陪伴，一本古老的发黄的线装《三国演义》，不厌其烦地看。农忙时白天的活会让父亲非常疲惫，有时书会从父亲手里滑落，但父亲总会捡起来继续看，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完成作业，让父亲早点入睡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后来我成绩突飞猛进，顺利升入了高中，又开始了住校，进入了更加紧张的学习生活。每当开学时，父亲都会早早地把学费生活费筹借好，干粮和咸菜塞满我的行李包，送我到村口。每逢放月假，方能回家一次，往返数十里。月中有时父亲会送来些衣物，干粮或少许生活费，而每次父亲悄悄出现在教室窗外时，我总能在第一瞬间感觉到，感觉到有熟悉而温暖的目光注视着我。但每次看到父亲来不及喘口气骑上破旧的自行车匆匆返回的背影，鼻子就感到一阵阵酸楚。
大学的记忆一如高邈的深秋。接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，是父亲最开心的日子，乡亲们都来道喜，父亲不停地递烟倒水，脸上总挂着笑容。晚上母亲得知学医需要5年，5年意味着一笔巨大的开支，又开始忧心忡忡。开学前的那段日子，父亲经常早出晚归，也不知从哪筹到第一笔学费。大学5年里，家里会每月寄来生活费，偶然遇到学校组织课外活动或需要购买计划外的学习用品，总会感到囊中羞涩，实在有困难时，才会给家里写信。母亲后来告诉我，那几年父亲最盼收到我的信，但同时也最怕收到我的信。每年寒假回家，总觉得父亲又苍老了不少，手上老茧越来越厚，头上的白发渐渐增多。可每当我主动上前帮忙干活时，父亲总是用低沉而坚毅的口气说：“不用，你站开点，别弄脏了衣服。”实在拗不过时，才会让我搭把手。
总算熬过了5年，我如愿找到了工作，但父亲却一点也没感到轻松，后来我才知道，那几年父亲在拼命干活偿还家里的债务。当我工作后第一次回家探亲，那时薪水还很低，临走时我递给父亲一点钱，说：“爸，您身体不好就不要干太多农活了，我现在开始挣钱了，再也不用为我操心了，不要喝太劣质的酒，买一点好些的酒吧！”
酒可能是父亲除习武以外唯一的爱好，但从来都是买最便宜的散酒，也许繁重的体力劳动需要酒精来支撑！父亲很开心地看着我，但摇摇头说：“不用，你自己存起来，将来还要结婚买房子，我们不差钱用！”母亲在一旁劝说：“这是儿子的心意，他终于能挣钱孝敬你了，你还是拿着吧！”父亲终于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去，但我马上意识到我错了，父亲一定不会舍得用，那一刻我决定以后回家尽量买些实用的东西。
最不愿回忆的是人生中那个最寒冷的冬季。那年我还在武汉读研，2001年农历2月17日傍晚，家里打来电话，说父亲突然病倒了，我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，因为我知道父亲非常坚强，一般的小病小痛，根本不会放在心上，也不会说。母亲把电话递给父亲，父亲用微弱而又平静的声音说：“还好，应该不会有事，安心准备你的考试吧！”我说：“您还是去县医院检查一下吧，我明天就赶回来。”父亲说：“县城远，休息一晚再看看，明天再决定去不去。”
提心吊胆的我做好第二天赶早回家的准备，半夜被一阵急促的电话惊醒，室友先接了电话，担心地对我说：“可能出事了，电话里有哭声……”接过电话的那一刻，我心仿佛被刀捅了一下，全身血液瞬间凝固。天没亮，就奔向车站，当我失魂落魄地赶回老家，跪在父亲的床前，抓住的是一双冰冷的手，我感受到了极度的寒冷，那股寒意顺着指尖如电流般迅速直达心房，遍布全身，周围的一切仿佛冰冻，除了泪水如注，脑海里一片空白……
这就是我最最敬爱的父亲的故事。记得女儿小时候常问：“爸爸，我为什么没有爷爷啊？”今天我终于讲出了藏在心里的答案，但并不能减轻我内心的愧疚。父爱如山，母爱如水，父亲虽然走远，但那份精神，那份对儿女的爱如天上的日月星辰，永远与我们同在，永远血脉相承!
都说父爱如山，但有几人能真正体会？
父亲虽然已离开15年，但我却感觉他一直就在我身边，伴我左右，总是用平静而坚毅的目光注视着我，无论我是面对成功喜悦，还是荆棘坎坷。特别是当我彷徨迷茫时，就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曾经与父亲一起走过的日子。
从我有记忆起，父亲就是一个默默干活、话语不多的人。不管是家里的事，左邻右舍的事，还是村里的事，他总是随叫随到，一丝不苟地完成，再苦再累也绝不抱怨，得到赞许时，只是憨憨一笑。夜幕降临，当父亲满身汗水或泥浆回家时，母亲总会抱怨父亲太老实，太拼命，太不爱惜自己，而父亲也总是憨憨一笑，默不作声。那时候生活物资比较匮乏，父亲有时能从河里抓到鱼，而他总是只会吃剩下的鱼头和鱼尾，儿时的我天真地相信那是最美味的部分。
那时的农村还没有通电，夏夜里蚊虫很多，每当我半夜醒来，总会发现父亲还在用芭蕉扇替我驱赶酷暑和蚊虫。最幸福的回忆是“皮影戏”，偶有本村或邻村人家有喜事，便会请来唱皮影戏的，这时候一定是我最开心的时刻，因为不用担心母亲会催我睡觉，家里三个小孩我最小，父亲总是把我顶在肩膀上看戏，唱得再晚，我们也是散场后踏着星光悄悄回家，担心吵醒睡梦中的家人。我佩服自己当时很少打瞌睡，也佩服父亲能坚持一直站着免得我人小看不见，或许是“薛刚反唐”或“穆桂英挂帅”的诱惑，也或许是因为父亲年轻时练过“武把式”。
中学的记忆尤如炎炎夏日。那年中考，我出乎意料考入重点中学，虽然父亲默不作声，但我能感觉到父亲藏在内心的喜悦，可惜好景不长，或许是青春期荷尔蒙作怪，当时读初一的我变得非常调皮，成绩一落千丈，再加上当时家里三个孩子念书，收入也比较拮据，我便有了厌学的情绪，平时脾气有些暴躁的母亲也变得犹豫不决，与我争论是转学继续读书还是辍学后学手艺或务农，如果不是年纪小，我还想着去当兵，至少不会增加家里负担。这时，父亲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，我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，第一次动手打了我，也是唯一一次，我想那一定是父亲恨铁不成钢，失望至极后火山爆发。这一次火山爆发竟然神奇地让我突然清醒了，懂事了，并且开始用功读书。
以前的重点中学是住读，每周回家一次，而普通中学是走读，每天都要回家。每晚父亲都会把煤油灯的灯罩擦拭如新，不管我学习到几点，父亲总在旁边陪伴，一本古老的发黄的线装《三国演义》，不厌其烦地看。农忙时白天的活会让父亲非常疲惫，有时书会从父亲手里滑落，但父亲总会捡起来继续看，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完成作业，让父亲早点入睡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后来我成绩突飞猛进，顺利升入了高中，又开始了住校，进入了更加紧张的学习生活。每当开学时，父亲都会早早地把学费生活费筹借好，干粮和咸菜塞满我的行李包，送我到村口。每逢放月假，方能回家一次，往返数十里。月中有时父亲会送来些衣物，干粮或少许生活费，而每次父亲悄悄出现在教室窗外时，我总能在第一瞬间感觉到，感觉到有熟悉而温暖的目光注视着我。但每次看到父亲来不及喘口气骑上破旧的自行车匆匆返回的背影，鼻子就感到一阵阵酸楚。
大学的记忆一如高邈的深秋。接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，是父亲最开心的日子，乡亲们都来道喜，父亲不停地递烟倒水，脸上总挂着笑容。晚上母亲得知学医需要5年，5年意味着一笔巨大的开支，又开始忧心忡忡。开学前的那段日子，父亲经常早出晚归，也不知从哪筹到第一笔学费。大学5年里，家里会每月寄来生活费，偶然遇到学校组织课外活动或需要购买计划外的学习用品，总会感到囊中羞涩，实在有困难时，才会给家里写信。母亲后来告诉我，那几年父亲最盼收到我的信，但同时也最怕收到我的信。每年寒假回家，总觉得父亲又苍老了不少，手上老茧越来越厚，头上的白发渐渐增多。可每当我主动上前帮忙干活时，父亲总是用低沉而坚毅的口气说：“不用，你站开点，别弄脏了衣服。”实在拗不过时，才会让我搭把手。
总算熬过了5年，我如愿找到了工作，但父亲却一点也没感到轻松，后来我才知道，那几年父亲在拼命干活偿还家里的债务。当我工作后第一次回家探亲，那时薪水还很低，临走时我递给父亲一点钱，说：“爸，您身体不好就不要干太多农活了，我现在开始挣钱了，再也不用为我操心了，不要喝太劣质的酒，买一点好些的酒吧！”
酒可能是父亲除习武以外唯一的爱好，但从来都是买最便宜的散酒，也许繁重的体力劳动需要酒精来支撑！父亲很开心地看着我，但摇摇头说：“不用，你自己存起来，将来还要结婚买房子，我们不差钱用！”母亲在一旁劝说：“这是儿子的心意，他终于能挣钱孝敬你了，你还是拿着吧！”父亲终于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去，但我马上意识到我错了，父亲一定不会舍得用，那一刻我决定以后回家尽量买些实用的东西。
最不愿回忆的是人生中那个最寒冷的冬季。那年我还在武汉读研，2001年农历2月17日傍晚，家里打来电话，说父亲突然病倒了，我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，因为我知道父亲非常坚强，一般的小病小痛，根本不会放在心上，也不会说。母亲把电话递给父亲，父亲用微弱而又平静的声音说：“还好，应该不会有事，安心准备你的考试吧！”我说：“您还是去县医院检查一下吧，我明天就赶回来。”父亲说：“县城远，休息一晚再看看，明天再决定去不去。”
提心吊胆的我做好第二天赶早回家的准备，半夜被一阵急促的电话惊醒，室友先接了电话，担心地对我说：“可能出事了，电话里有哭声……”接过电话的那一刻，我心仿佛被刀捅了一下，全身血液瞬间凝固。天没亮，就奔向车站，当我失魂落魄地赶回老家，跪在父亲的床前，抓住的是一双冰冷的手，我感受到了极度的寒冷，那股寒意顺着指尖如电流般迅速直达心房，遍布全身，周围的一切仿佛冰冻，除了泪水如注，脑海里一片空白……
这就是我最最敬爱的父亲的故事。记得女儿小时候常问：“爸爸，我为什么没有爷爷啊？”今天我终于讲出了藏在心里的答案，但并不能减轻我内心的愧疚。父爱如山，母爱如水，父亲虽然走远，但那份精神，那份对儿女的爱如天上的日月星辰，永远与我们同在，永远血脉相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