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到了粽叶飘香的时节。
　　清早经过菜市场，路边的商贩们将摊位竞相摆放，沉睡了一晚上的道路被装点得颇有生气。菜篮里装满了时令蔬菜，鱼儿活蹦乱跳，龙虾“张牙舞爪”的，姿态诱人。一时间，吆喝声、欢笑声、汽车鸣笛声、讨价还价声……不绝于耳。
　　有一抹青绿色格外惹眼，看见它，不用凑近去闻便觉有淡淡的清香。叶片长长的，一般有半指宽。儿时的记忆里，这些叶片多是一大捆一大捆地放在筲箕里用水泡着，过往的买菜人看着新鲜，闻着清香，自然也几捆几捆地买回了家。后来慢慢长大，见到更多的是包好的成品。每年端午节前后，你往老街深巷里走一走，总能看到一个小炉子，上面架着一口锅，锅里有精致的小粽子，就着小火慢慢煮着。也许会有一位老人坐在火炉旁，期待的眼神望着你慢慢走近，脸上的微笑和粽叶的清香一般，温暖而宁静。
　　然而，我与粽叶的缘分却并不来自于这些老街深巷，而是来自我的外公外婆。外公还在世的时候，一年到头的每一个节日都充满了仪式感，以端午节尤甚。必得亲自打了粽叶（民间方言多说“打粽叶”），亲自包好，和鸡蛋一起煮熟，也必得准备好虾散，放在我们小时候最常翻动的柜子里。大抵是端午节总和五一节假日离得近吧，两位老人每年这个时候总会拖着年迈的步子，精神抖擞地到小河边打粽叶，外婆负责拿着袋子装，外公负责小心翼翼地拉过一根又一根粽叶杆儿，用满是老茧的双手一片粽叶一片粽叶地摘。河边的泥土软软的，两位老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、往后、往左、往右……一定是觉得这些亲手打的粽叶是世间难得的稀罕物吧！
　　打完粽叶拿回家用清水泡着，用剪刀剪了多余的梗，便一片一片地冲洗干净。临近周末的时候两位老人家便开始动工了，去这家买上好的糯米，去那家谋最扎实的绳子。当我回去时，有时也正巧赶上外婆洗好了米和粽叶，外公绑好了绳子，中间一把带靠背的高脚椅子，我们三人围坐在椅子周围，外公外婆娴熟地摆弄着手里的“正四角形”，我手里的粽叶却咧开了嘴，任凭糯米们笑开了花！粽叶、糯米、欢笑声，还带着清水的凉和风的软……如果大自然会摄影，它一定捕捉到了世上最朴实的温暖！
　　那一年，外公和外婆打了很多粽叶。外公说，他要把这些多余的粽叶好好储存，等到冬天大家回家团圆的时候，还可以品尝到地道的粽子味，家里的粽叶包的，绝对比外面那些花哨的味道好得多！
　　在步步紧逼的高温下，粽叶一天天变了颜色，外公着急地四处向人打听更好的储存方法，均以失败告终。这满怀欢欣与憧憬的叶儿们，终于不得不被全部扔掉。外公心中是怎样的不舍与不甘，我没有来得及问，但那段时间，外公时常眉头紧锁，眼神里总有我当时看不懂的深和远。
　　那一年冬天，我们没有吃到粽子，我们也没能留下外公。
　　周末回家，看到万物沉甸甸的，累累果实正悄然生长，我一时兴起，挽着外婆沿着小路散步，外婆说：“快看，这就是粽叶！”我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一杆一杆的青绿，心里一动，竟觉得它扯不得，摸不得，不看它又舍不得。一旁的外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已经在断断续续诉说着最后一年和外公打粽叶的情景了。
　　一阵风过，粽叶在风中招手，有清香扑鼻。我禁不住思绪万千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