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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17年11月16日
筛子
文章字数:998
  ◇丁国梅
  筛子离开我们的日常生活并不久远,二三十年光景而已。
  今年回老家,在后厢房放杂物的房间里,我在墙上看到了它。墙上一排钉子,一溜地挂着退役的筛子家族,最大的是亮筛,直径一米五左右,筛孔略有一块钱的硬币那么大,它主要的功用是清粮食的大渣和掰棉花;再就是米筛,这是最常见也是用得最多的筛子,各种粮食入仓前都要经过它;还有粉筛,面箩筛。筛子们浑身厚厚的灰尘,贴在墙上,委屈地看着我,似乎极想对我诉说这些年沧桑无助受冷落的日子,以及那些年它红极一时的岁月,像极了一个孤寂的老人,而我就是它多年不见的故人。
  那些年,每年收粮食的季节,就会有像小山丘一样的毛粮,母亲就拿出两条长条板凳,一边放一个,再拿出两根竹竿横上面当轨道,笨重的亮筛就开始大显身手了,母亲把亮筛放在“轨道”上,用木锨撮进许多麦子,把亮筛在轨道上来回地推拉,很快就粗略地滤去粮食的大渣子。做完这个活,大山堆也就变成了小山堆,这个时候,米筛就出场了。米筛是每个农户必备的农具,筛米筛是个技术活,是一个农民特别是农妇必须掌握的技能。
  十七八岁的时候,母亲开始教我筛筛子,首先筛筛子的人不能站立着,更不能坐着,必须蹲着,身子挺直,筛子端正,不能让它挨着身体,右臂用力,左臂跟着起平衡助推作用,均匀转动,慢慢慢慢,粮食的碎末从筛子下面流出来。筛子里面的粮食壳子就聚成一个小圆,用手轻轻地把聚拢的壳子抓出去,一般一筛子粮食反复抓两次就干净了。
  可是一个农忙下来,我还是学不会筛筛子,不仅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腰酸背痛,而且里面的粮食壳子也不听我指挥,怎么晃动它都赖在粮食里面不出来,更不说让它成为一个小圆了。
  母亲夺过我的筛子说:“算了算了,去看你的书吧!像你这样,嫁到婆家婆婆扁死你。”瘦弱的母亲随着筛子的转动优美地晃动着身体,大滴大滴的汗珠落在筛子里面,母亲似乎天生和筛子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,浑然一体,就连肤色也那么相似。
  母亲一直担心我不会筛筛子落人笑话,奇怪的是我成家后,无师自通地自己就学会了。女子柔弱,为母则刚,我把孩子放在旁边的簸箕里面,给一个玩具让他自己玩。我蹲下身来,运用自如的一筛一筛地滤去日子的清贫,一双白嫩的手从打血泡到起老茧,筛子也从毛糙到光滑,它的边沿由于长期用汗水浸润抚摸,竟有了檀木一样发光的釉色。
  时代在进步,筛子作为最原始的清粮工具,或许会淡出历史的舞台。我静静地凝望着它,忽然间释然如禅,仿佛悟出世间万物的前世和今生,来处与归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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